从门缝钻进来些许冷风吹的砚安一个激灵,无端的生出一种淡淡的惶然。
等穿戴整齐,就被带上了马车,一路街景越来越熟悉,显然是向城南宅子的方向。
砚安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如何安排,有心询问却不敢做什么逾矩的事情,如坐针毡的一路回到了宅子。
下了马车,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,却被叶依不咸不淡的瞧了一眼,拿话挡了回去。
另一边,岑元的亲信手下已经抓了昨日下药的人。
几乎是紧随着砚安一行人,入了城南宅子,一路将人秘密押送到地下牢房。
“大人。”叶依迎上来。
“叫郎中了?”岑元跨进宅子。大氅上落了一层雪,被光一照又化在上面,沾了水珠,有些晃眼睛。
“是,大人。都安排妥了,庄子上的人给砚公子重新安排了住处…”
“重新安排了住处?”岑元偏头看她一眼。
叶依的话顿了顿“之前的住处很破烂,连冬日生火的碳都不够。”
也是,一个放在庄子上被遗忘了两年的、没有丝毫背景的外室,能过得好才怪呢。
“他说什么没有?”
“他问属下,大人还会不会回来。”她悄悄抬眼,觑了觑岑元的神色“属下说大人的计划是做下人不该打探的事情,请砚公子好好休息。”
几人从暗门下去,扑面而来潮湿腥臭味道,呛的岑元皱了皱眉。
“已经吩咐人点了香,这个味道一会就能排出去。”
边说着边为岑元拉开椅子。
岑元落座,深蓝色的外袍有些沾地,卷起一些灰尘来。
“叫人灭了吧,这乱七八糟的味道掺在一起,更让人头疼。”
“是。”
抓来的下毒之人被剥去了全部的衣裳,吊在对面。
岑元挥了挥手,候在一边的人会意,一桶刚化开的雪水,兜头把那人浇了个精神。
“动手吧。”
晨间没有吃早膳,肠胃是有些空落落的。这样想着岑元拿了块小桌上新鲜的糕点,一口一口吃了起来。
行刑的人拿了条牛筋材质的鞭子,沾了盐水,抡圆了胳膊重重挥的下去。
鞭声脆响,但是马上就被下毒人的尖叫盖了过去。那人是个没有骨气的,几鞭子下去就哭爹喊娘的。
很是吵闹。
岑元觉得这糕点都变得不香甜起来。
“堵好了嘴巴,太过聒噪。”
“大人不拷问幕后主使吗?”叶依疑惑。
“有什么可拷问的,我来巡查岑家的不良产业,到这仅仅一顿宴请就有人想给我塞好处。”
岑元给身后的叶依递了一块糕点。
那人嘴里被塞了一块臭抹布,看见他似反胃一样痉挛了半晌。
真是一下就安静下来了呢。
“还是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想逼我就范,也只有岑家的旁枝做得出来。”
岑家旁枝人员混杂愚蠢,曾经在女帝未登基之时,勾结过当今女帝的对头,伺机谋杀当初的女帝。
若不是当初岑家家主在朝堂之上没有站错队,鼎力相助把女帝推上凤椅,为她产出心腹大患,将功补过,那些人有百十个脑袋也不够掉。
“不过…”岑元话锋一转“能想到将药下在观赏的植株上面,倒是不俗,也不知道是哪位的杰作。”
叶依正处理着嘴里的糕点,腾不出空回话。
岑元也不在意,欣赏一般,看着被鞭打到哀嚎不已的人。忽的想到什么。
“去把郎中叫来回话。”
“是…”
可怜的郎中被几个比自己魁梧不少的女子架走,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,就被带进了地下室。
见到血腥的场景和墙上带血的刑具,以为自己得罪了贵人,吓得噗通一声就行了个大礼,结果只是寻常的问诊回话。
回话结束后,郎中被赏了丰厚的银子,丢一样的丢出了宅子。
“大人,门外有公子想见大人。”有人来报。
岑元顿了一下“带下来吧。”
片刻,牢房通向外面的门被推开,外面的光亮陡然在昏暗的牢房开了个洞。
恰巧,受鞭刑的人痛苦的闷哼一声晕了过去。
刚下了一半楼梯的人,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停住了脚步,加之这样漆黑的环境让来人有些不安。
砚安就那么直直的杵在那。
“不过来吗?”岑元开口。
迅着声音看去,他吞咽了口口水,迈开灌了铅的腿,快步向岑元的方向走去。
脚步慌张,颇有几分寻找庇护的意思。
砚安不自觉的注意到岑元身后那满墙的刑具。
“大人。”
他深深的垂着眼睛不敢乱瞟,强迫自己不看那边吊着的人和血淋淋的刑具,瑟缩的行了个礼。
“见我什么事?”她瞧见早上自己赏他的戒指被他穿了绳子挂在颈间,不禁抬起手摸了摸他脖子前的戒指。
脖子真细。
岑元淡淡的收回手看他,一幅“你怎么不回答”的表情。
砚安被问的噎住,有些没来由的慌张。
他被人送回宅子,只觉得不安,却不知道大人打算如何安排他。听人说大人来了这里,就急急忙忙的就赶了过来,却不曾想被带到了这么个暗室。
砚安不敢说实话,怕被大人认为举止不端,偷偷换了个理由。
“呃…我来和大人说,避子汤我已经服下了,没有偷偷倒掉。”
哈?岑元皱了一下眉头“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个的?”
虽说外室没有经过允许,是不能擅自留下子嗣,但他跑过来找自己,就只是为了说这个?
砚安紧张的攥着指尖,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。只低低回了声是。
岑元不耐烦的叩击着桌面发出“哒哒哒”的声音。
“大人,这人晕过去了,是浇醒,还是……”行刑人走了过来。
浓重的血腥气息裹挟着空气弥散开来。
砚安喉头一阵滚动,死死的低着头,不敢去看那人沾了血的衣袍。
岑元瞧了他一眼“继续打。”
鞭子上有细微的倒钩。
行刑的人第一鞭子落下去,那人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。
紧接着就是第二鞭、第三鞭…
鞭子雨点一般落在那人身上,不过片刻就血肉模糊。
那人口齿被堵了个严实,像要死的鱼,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,只能认命的一般的挣扎。
丝毫停手的意思,那人的血液被甩起溅的哪哪都是。
“大人……”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,那声音有些干涩,仿佛被抓着嗓子说话。
回头就看到砚安瑟缩的站在不远的后方,面色发白有些惊恐的向后缩着身形。
岑元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。
他扑通一声跪在岑元面前,垂着头浑身打着哆嗦,仿佛下一个被打的是他一样。
“阿安。”岑元灰扑扑的影子恰好撒在他的脸上。
砚安微微愣了一下,没反应过来这是对他的称呼。
“阿安为什么来找我?”岑元开口再从询问,抬手亲昵的摸上那瓷白的脸,将他拉近了几分。
指尖残留的甜点渣滓蹭到他的脸上,衬得他更白皙几分,仿佛被沾染了墨汁的宣纸。
此刻那宣纸仿佛被人拉扯,紧张的快要碎了。
岑元瞧他都要把嘴咬破,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脸颊“如此拘谨做什么,我问的什么你如实回答就好了。”
就见他眯着眼缩着脖子,就差把害怕两个字写在脸上了。
可算是放过了那可怜的唇瓣。岑元抬着他的脸细细端详着。
“大人要打发我走吗…”砚安抓着衣袖,压抑着紧张才说出了这话,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。
这话他晨间的时候也问过,只是自己还没有想好是否要留下这个外室。
于情,他在谷城等了自己许久,理应不再冷落他,应该对他加以照顾。
于理,未娶夫郎就有了一个外室,世家大族不免颇有微词,况且一旦娶了正夫,一个没有任何母族势力的外室,自己又能护他几时呢。
岑元的沉默有些重,这种喘不过气的感觉,砚安晨间的时候就以已经体会过了,他受不了这样的煎熬,像是求饶一样,语气里掺杂了微妙的哭腔。
“我知道了大人…我会听从大人的安排的。”他捏衣角的手指更用力了一些,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如同那个被鞭打的人,是生是死只是大人一句话所决定,如若惹了大人不悦,兴许自己会被打的更惨烈一些。
岑元看着面前圆滚滚垂着的脑袋,那一头绸缎一样的秀发软趴趴的垂在颈间,隐隐约约遮住了一点痕迹。
她忽然想起他昨晚因为疼痛是挣扎了几下的。
莫名的掌心发痒,伸手托起他的脸却摸了一手湿漉漉的眼泪。
心头跳了跳,不禁皱眉询问“怎么哭了?”
他被问的崩起了神色,瞧见岑元皱起来的眉头,着急忙慌的擦了眼泪,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。
岑元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他捏住,索性直接牵住那双瑟缩的手。
砚安惊了一下“大人…”
片刻就感受到他的手指微微的蜷缩了一下,反握住了自己的手。
他声音小小的,瑟缩的看着自己像是怕惹自己不悦,岑元觉得可爱,
兴许留下这一个外室,也不是什么坏事。
(此文有待修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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